巨星不停留 01
重生文，主文轩。
经纪人找到刘耀文的时候，他正躲在一个角落里抽烟，打火机“咔哒”了好几声，都点不上火，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
他感到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抖，紧张又期待地转过身去，直到看清楚来人才松了口气，哑着的声音里藏了失望。
“晶晶姐，我看到他了。”
黎晶晶知道他说的是谁，叹了口气，“我也看到他了，他状态很好。”
刘耀文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又剧烈地一阵咳嗽，低下头叼着烟去蹭火，含糊不清地说：
“是，他状态很好，他还能唱歌，他还能作词谱曲。”
今天不知怎么，这火总是点不起来，刘耀文发狠地把打火机砸到地上，zippo07年限定款的金边就这样在地上转了一圈，滋啦划出一道难看的缝隙。他崩溃地蹲下来，痛苦地闭上眼睛。
“晶晶姐，你知道吗？那个歌手唱着他的歌，他唱着他的歌！”
黎晶晶无奈地伸手拍他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她就知道会这样，早看到通告单里有宋亚轩名字的时候，她就担心过这颗不定时炸弹，没想到防了又防，还是让两人正面碰上了。
黎晶晶是刘耀文签约新公司后的新经纪人，她很守职业本分，除了该做的该带的，其余一概不问。饶是这样，她也看得出刘耀文心里藏着很重的事，他会在听到任何关于组合的事情时失神，尤其是听不得宋亚轩的名字。
“刘耀文，清醒一点吧，你自己说的，都过去了。”黎晶晶有些焦灼地看了眼手表，“离节目开录只有一个小时了，你的妆造还要再改一下，我们不能再拖时间了。”
她不管刘耀文现在有多难受，工作就是工作，圈内的竞争法则这么残酷，由不得你耽搁一分钟，出一点错。
等刘耀文终于坐在评委席上的时候，黎晶晶总算在台侧松了口气。
几十万请来的化妆师能够用几笔遮瑕就把刘耀文的颓废疲惫遮得干干净净，在曝亮的聚光灯下还是那个五官凌厉，气质超群的大明星。
这是一档音乐选秀节目，选手都是节目组从形象条件出众的素人中选拔而来，节目从一开播热度就一路高涨，到了如今的收官之战，策划一狠心请来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顶流明星。
刘耀文本不愿意接，他从组合解散，个人发展开始，一直非常回避音乐类综艺。黎晶晶也以定位不符为借口帮他推了，可第二天，刘耀文又擅作主张地接下了。
这一切，在她把通告单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终于在末尾看到那三个小字的时候明白了。
刘耀文这个人太矛盾，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自信倨傲，仿佛只要他想争取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这样的人，也有脆弱敏感的时刻，明明承诺了往前走，却还在屡屡回头，谨慎又卑微地等着，看那个他期待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黎晶晶忽然想起，他在被她拖回化妆间补妆的时候，脸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好像在对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补了之前的几期，他模仿宋亚轩的风格来炒作自己，他唱得根本比不上宋亚轩。”
“拿这个做噱头，他也配？”
黎晶晶心跳得快了一拍，暗道，这可是直播，刘耀文这祖宗别在现场发疯啊……
……
节目顺着流程单很快走到了结尾，那位争议最大的选手不出所料地成为了夺冠热门，早在节目播出开始，就高挂热搜前几位。
刘耀文作为人气导师，在所有评委装模作样地按台本点评一番后，接过话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的风格模仿谁的？”
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任何提前说明，他就这样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摄像机对准他的面孔放大，五官还是那么英气挑不出一丝瑕疵，可这神态却摆明了是要人出糗的样子。
执行导演额头冒汗得穿过人群捱到黎晶晶身边，手指头都要把台本戳烂。
“你看看你看看，刘耀文怎么不按台本来啊，说好了的，我们这可是直播！全国观众都在看，他当儿戏？？？这烂摊子影响了播出效果怎么办？？”
黎晶晶一面焦急地朝台上的刘耀文比划手势叫停，一面宽慰导演。
“您也别急，他心里有分寸，说不定这么一问还能再涨点热度，这个选手不就是模仿宋亚轩吗？？前几期话题不也是这样被炒起来的吗？”
“这能一样吗？？你们知道他什么背景吗……都最后收官了安分一点大家都好过，刘耀文别给我捅出什么大篓子！不然就算是顶流明星，也得按合约来，该赔赔！”
黎晶晶苦涩地朝执行导演笑了笑，看着人气急败坏地找团队去商量紧急方案了。
被问到的选手明显能感觉全场的目光都像针扎一样汇集到他的身上，他硬着头皮道：
“我没有模仿任何人，这就是我的风格。”
“如果和某位前辈的风格撞了或者相似，这是我的荣幸，我也会在之后的演艺道路上更好地打磨自己，努力让自己的风格变得更加独特。”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补充道，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只是不知道台下那位脾气火爆的大明星怎么看了。
刘耀文没有反应，眼睛在他全身扫过，盯得人手足无措。
他忽然仰头大笑，鼓掌道：“好啊！好！看来你已经有拿冠军的万全准备了，那我再问你，这歌，是你自己写的吗？这曲，你自己谱的吗？舞台、动作设计，都是你的idea吗？？”
“你知道天赋是什么吗？”
“天赋是藏不住的，它不是一板一眼，不是模仿剽窃，不是滥竽充数，它是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他在发光，天赋是需要发泄的，不管在什么舞台，都会叫嚣着用它！用它！一个人的才华是看得出来的，你只是个蠢货罢了！”
歌手撞型尤其是模仿简直是行业大忌，而在原创类选秀节目上拿着别人的作品滥竽充数更加是打了节目组的脸，也等于骗了全国观众，这后果会如何，甚至不用看台上这位紧张惊惧到呆滞的后台型选手，光看导演们一个个头上冒汗地想要掐断直播就知道了。
可直播断不了，播出去的节目内容已经引起了舆论的哗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地钉在台上。刘耀文的话里有太多隐晦不明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万众期待的种子选手不是意外撞型，而是有意模仿？甚至还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拿了宋亚轩的创作来冒充自己的天赋异禀？？
刘耀文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竟然不觉得痛快，反倒是失神得望向幕布后，他没看到黎晶晶疯狂地朝他比划着手势，没看到执行导演愤怒的神色，没看到忙成一团切镜头的工作人员，他只看到一个转身离开的影子，裹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羽绒服。
刘耀文觉得心里的这团火快要烧到他脑子里了，他三两下拆了无线麦，直接离开了评委席，他跑得飞快，工作人员根本拦不住他，就连黎晶晶也只能急得在原地跺脚。
现场的气氛在此时躁动到了最高潮，热搜上一溜下来全是直播相关，首当其冲的傍一就是“刘耀文 发火离席”。
完了，这一切都完了。
在所有人疯狂哀叹的时候，刘耀文只顾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后台乱转，明明刚才看到了宋亚轩的，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他焦急地转过每一个角落，甚至不顾异议地喊着他的名字，像他们从前那样。
“轩轩！轩轩！轩轩——”
三年了，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宋亚轩，他以为自己真的修炼好了一身钢筋铁骨，面对着陈年往事，那些记忆里熟悉又让他泛酸的面孔，也能够刀枪不入，无动于衷。
可他高看自己了，刘耀文喊得无力又心碎，他终于认识到，很多事情根本就忘不了，放不下。
所有人都在推着他，他自己也劝慰自己道，向前走吧，既然做出决定，就不要回头了。
可原来他还是舍不得。
刘耀文跑得累了，后台没有布景，场地被各类道具填斥得乱七八糟，弯弯绕绕的拐角转得他头晕眼花。
他还是没找到宋亚轩，除了上台前的匆匆一瞥，就是刚才，他明明看到他了，为什么第一时间跑下来找，还是找不到呢？
刘耀文无助得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被挑选进公司一起训练的时候。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会，除了胆子大，喜欢打篮球，什么也不是。
可宋亚轩会唱歌，会跳舞，脸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是全公司最看好的最有潜力的小孩。
那时候他还没有宋亚轩高，甚至矮多了。他心里明白自己比别人都落后一截，可嘴上从来不说，只是背地里发了疯一样努力练习。
刘耀文从来不认输，他甚至张狂地和人打赌，“你们看着吧，这次小考我肯定第一名。”
有时候一起练舞的同学都走了，刘耀文还一个人呆在练习室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刚才老师教过的动作。
那天晚上，忽然灯爆了，舞房连着走廊都在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刘耀文喊了人几声，都像石子扔进空井里，除了回音，没有一点点反馈。
那时的他，毕竟年纪还小，再天不怕地不怕，再自信心爆棚，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湮没，内心从不外露的胆怯和脆弱像施了肥一样疯狂滋长。刘耀文挪到墙边，身子抵着门，汗水把他漆黑的短发黏成一绺一绺，汗珠顺着额角掉下来打在手臂上。
他想到他的家，他出生不久的弟弟，他的小学，那本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语文书，体育课上被藏在器材室的篮球，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星探，那张递到他手上的镶着金边的名片，那通改变他生活轨迹的电话……
他想到很多很多，最后的最后，他想到每次小考后，那张Excel表上，总是位列前几的名字。
宋亚轩，宋亚轩，他只见过他几次，印象里他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眼神清澈得好像盛了一汪泉水。
刘耀文不知道为什么他独独对他印象深刻，以致在往后的岁月里每每想起，都会私心地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
他把他有印象的名字都喊了个遍，“马嘉祺——”“丁程鑫——”“宋亚轩——”“宋亚轩——”
结尾总是拖得长长的，好像喊完了，就要失望了。
可下一秒，一束光就打在了自己身上。
…………
刘耀文到现在都在追那束光，他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他和宋亚轩，从很早开始就被绑在一起，无论是爆灯后他喊了他的名字，留在公司训练的宋亚轩打了手电来找他，还是之后公司安排他们出道，营业成组合里最默契的一对搭档。
宋亚轩这个名字，已经伴随他走过了最难忘的时光。
刘耀文还记得那时候他被宋亚轩拉着手，小声地安慰道：“你别怕，我听圈里的老师说，爆灯是一件好兆头。爆灯了，以后一定能大红大紫，成为天王巨星！”
他还记得宋亚轩看向他的那双眼睛，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真又神往的样子。
爆灯的确是个好兆头，他真的红了，比组合里的所有人热度加起来更红，出场费甚至能够养得活他们从前的公司。
成为顶流以后呢？刘耀文自问，他已经找不到那份初心了。那份初心，被离开的宋亚轩一起带走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刘耀文猛地转身，看到的正是让他日夜难寐的那张脸。
宋亚轩挂着工作牌，没有化妆，眼眶底下还挂着略显青紫的黑眼圈，可还是好看，皮肤干净得看不到毛孔，睫毛又长又柔软，像两把黑色的小刷子。
他安静地看着他，看起来疲惫地不想再和他争辩。
“轩，”刘耀文下意识想喊他，顿了顿才调整情绪说道，“亚轩，这根本不是他的歌，我听得出来。”
“你为什么允许他拿着你的歌你的创作，去站在舞台上享受着本应该是你的掌声呢？？”
“这样的词曲，还有舞台设计，根本就不是那个蠢货能想出来的。你以前，以前最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些都会自己设计好，每次都是最完美的，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宋亚轩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自始至终都轻松地看着他，好像这人无论什么情绪都和他再无关系。
“所以呢，你说完了吗？”他看着刘耀文画得精致的妆，像戴上扮演顶流明星的完美面具，“我没办法再唱歌了，你知道的。那我的歌给谁做，让谁唱，还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吗？”
刘耀文忽然疯了似的扑上去按住人的肩膀，“不可以！轩轩！你那么有天赋，从小你就那么努力，想站在舞台上，你不应该做这些，不应该在幕后的！”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你说你唱不了歌了？？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是只是解散了以后不想再唱吗？？唱不了歌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轩轩，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
宋亚轩冷笑了一声，回头朝寻觅得满脸焦急的工作人员挥手示意，他这才转过来敛起神色。
“刘耀文，我声带做了手术，就在我们组合解散的那一天，你没有来最后的告别会，在你电影的首映式上的那一天。”
“向前走吧，你自己在采访里说的，我们的组合本身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我、小马哥、丁儿，或许就是适合在幕后，刘耀文，火是要靠命的，光看天赋有什么用。”
“我们没有怪你什么，你也不需要这样表演。”
刘耀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颗真心被人踩在地上踩踏也不过是这样的感受。
三年，他不接任何音乐综艺，不和任何组合合作，不想听到任何和宋亚轩有关的消息，就是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他恐惧又无比期待着重逢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期待战胜了逃避，他来了。可是宋亚轩告诉他，他们不怪他，却也不需要他了。
刘耀文的心像被狠狠戳了一刀，心头翻滚的情绪难受得卡住了他的喉咙，叫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沉默里，他只听到身后的工作人员一声惊呼：
“文哥！小心头顶！！”
他看到宋亚轩冷漠的脸色在瞬间变了，时间切成了缓慢的镜头，像胶卷电影里一帧一帧地闪过，宋亚轩朝他扑过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看到他的唇无声地吐露着什么，周围的嘈杂在顷刻像水被吸进了海绵里，变得无声无息。
又爆灯了，这次不是灯暗了，是那盏演播室的备用灯从悬挂的梯子上重重地坠了下来，分毫不差地砸在了他的头顶。
上次爆灯，他在几年后出道了，组合里最火的就是他，他顺理成章地在事业和友情里选择了事业。
他成功了，同时期没有比他更红的顶流明星。他的生庆视频能在时代广场滚动播放一天，地铁、公交站、电梯间，所有日常可见的地方都贴满了他的广告代言，来接机的小姑娘能把新造的机场从接机口围到大厅，堵得水泄不通。
刘耀文想，这次爆灯，老天爷，别让他做大明星了。
杂音释放，世界重回喧嚣，他在一片惊呼、求救，纷沓的脚步声里无声祈祷，做个自私自我的大明星感觉实在太烂了，老天爷，他还没告白过呢。
就这样吧，许过愿了。刘耀文满足地闭上眼睛，像感受不到头顶的疼痛和汩汩流出的鲜血似的。
宋亚轩，欠你的告白，下辈子再说吧。
这辈子没好好过，下辈子不做大明星，只陪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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